唯缓

Warmth 03



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克莱尔西昂的故乡,和一个老头睡到了一张床上,又在通过梦境看自己魂牵梦萦的过去,阿鲁巴觉得这天的信息量似乎有点太大。

阿鲁巴可以在眼前这个少年西昂的一举一动中窥得他熟知的那个罗斯或者克莱尔西昂的影子,最大的区别则是这个少年的个性远没有长大后黑得那么明目张胆。看来分化为Alpha对他的性格确实有着影响?脸皮厚度增加的影响?还是他只是随着能力变强,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为所欲为都无人能有怨言?阿鲁巴实在不太想承认“不能有怨言”这条似乎只在他的处境中成立。

这个一千年前的西昂和罗斯一样,虽然会对身边的人恶语相向,但是阿鲁巴清晰地看到在他转过头后不为人知地勾起的嘴角,却也会在恶作剧还未成功时,就掩不住橘红色的眸子中狡黠的光芒,远不如罗斯装得那么混若无事。阿鲁巴也能感受到“幸福感”在罗斯身上最直观的体现,从他的眼中就能清晰地看到温柔和满足,而不是变为凌厉的赤红后看不见底的深邃。阿鲁巴紧紧地盯着西昂,生怕自己错过他这样无忧无虑的模样一分一秒,对他转变为克莱尔西昂的缘由产生了更大的好奇。

在阿鲁巴面前,那个自称“罗斯”的少年克莱尔一直带着满溢的能量和阳光,在西昂身边滔滔不绝,阿鲁巴带着不知何时被感染上的笑容,坐在一旁看两人的互动。


克莱尔站在带着一脸冷漠劈着柴西昂背后,得意洋洋地发表自己的高谈阔论:“西碳,你知道吗?我想要有朝一日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西昂转头看向克莱尔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怀疑,“……然后结婚。”

阿鲁巴几乎在西昂难得一瞬间无可奈何的表情前笑出声来,见西昂瞟向克莱尔灿烂的笑脸,带着怜悯的眼神感叹:“这终点真的好庶民。走遍世界的目的是结婚?”招来克莱尔激烈的反驳:“结婚多好啊!作为一个Alpha,我很期待找到我人生的另一半的!冒险!爱!幸福!都是流淌在我的血液里的!这是幸福的最高存在啊!西碳虽然还没有分化性别,不能理解这点,但是你爸爸是Alpha,西西里夫人又是Omega,西碳很有可能是这二者之一!长大以后就知道这种感觉啦!”西昂似乎被勾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抿起嘴角回答道:“我并不…我的话,当个Beta就好,像现在这样就足够了。和你在一起就很愉快…”

克莱尔被西昂的坦白一惊,旋即笑得满面春风,作势欲扑向眼前的人:“西碳!我的亲友!如果西碳是Omega的话,要不要考虑和我永远在一起…”

话音未落,西昂便黑着脸对着他迎面一拳:“哈,得寸进尺的家伙,我的意思是揍你真的很愉快啊。”

见到此景,阿鲁巴不禁腹诽克莱尔不知是缺根筋还是大胆,没注意到西昂手上还拿着斧头吗!作为曾经无缘无故便在腰上挨了罗斯一刀的当事人,在适才的情况下,无论发生了怎样的恶性事件他也完全不会惊讶。阿鲁巴又在心里默默纠正“看来分化为Alpha对罗斯的性格没有多少影响。只是少年时代的他有暴力的理由,现在发现对我不需要而已…”

这个世界似乎永远充满意外,阿鲁巴完全想象不出罗斯的父亲会以“因为恐高从建筑物上摔下”这样滑稽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留着一头长发还戴着眼镜,偏文弱的气质中没有带着任何属于Alpha和父亲的尊严,在儿子面前甚至是一副畏畏缩缩的窝囊样,根据众人的反应看这场面应该还属于家常便饭。阿鲁巴不由得深切思考罗斯作为一个非典型型Alpha是不是有家庭遗传性因素。这家的Alpha都走非主流?

当这个男人讪讪地脱下身上可笑的“Rainbow Man”套装之后,他脖子上淡化的标记将阿鲁巴的目光第一时间吸引了过去。那一道不算明显却意义非凡的痕迹解释了阿鲁巴一部分的疑惑。在罗斯的母亲早早过世或是离开的情况下,可以理解他的父亲为何在他面前进退两难,扮演着这样尴尬的角色。作为丧偶后常常精神不稳定的Alpha,愿意放下威严与西昂这样的叛逆儿子拉近距离已经十分难得,何况千年之前性别刻板印象更为严重,为了维持这个程度的家庭合睦,他应该在背后承担着不小的压力。Alpha和Omega间的标记是情绪的连结,只要相互之间距离过长或一方去世就会变淡,忘却旧爱便会消失,罗斯的父亲仍然带着变淡的标记,代表着他心中一直爱着那个“西西里夫人”。仅仅看着这三人之间三言两语的互动,一个悲情却温暖的家便跃然眼前。

这个解释也带来了更多谜团,如果罗斯的父亲是因为丧偶而拥有这份弱气,罗斯又是为何一直隐藏着自己的气息?

这时候的罗斯就算对父亲和克莱尔摆着嘲弄的表情,那双温暖的橘红色眼睛也无时无刻不在泄露着笑意。观察着这个西昂,阿鲁巴恍然大悟,西昂对克莱尔说的确是他的心声,此时,他的梦想真的是“只要有你们在就很愉快”。

作为一个Alpha总是被期待着有远大的理想,对比成长为克莱尔西昂后需要经历的苦楚,阿鲁巴宁愿西昂这个简简单单的愿望得以实现。在国王将阿鲁巴任命为直属勇者之后,民众曾哗然新勇者是个不符合大众认知的Beta,对他一直没有太高的期待。阿鲁巴可以大方地承认开始冒险是因为这样很开心,在寂寞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父母家人,甚至有想过放弃,罗斯则这一路都需要因为他的强大和背负的期望默默地担负起一切,难道这就是他不像Alpha的理由?看到这里,阿鲁巴对西昂成为克莱尔西昂的契机更感不详,悄悄地尾随在悠闲地聊着天的西昂和克莱尔身后。


这几个小时里的信息量真的太大了。阿鲁巴欲哭无泪,发现连西昂随手丢下的一个瓷片上都是勇者纹章的初版,在心里哀嚎。所以这个标记其实和罗斯本人毫无关系?只是同伴的证明?!正当他对比着自己曾佩戴的勇者证左右打量这块瓷片时,身前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几声闷响。阿鲁巴疑惑地抬起头,触眼的却是一片鲜红。

克莱尔的身体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剑穿透,鲜血四溅,西昂则愣在原地,脸颊上被溅上了几滴鲜红的血液,以陌生的表情盯着神殿暗处的黑影,用稚气未脱的声音怒吼道:“你到底做了什么?!路基梅德斯!”

路基梅德斯?!在阿鲁巴的惊恐中,缓缓踱出的正是罗斯的父亲,此时他已不是那个由着儿子欺负的弱气科学家,大开的Alpha气场透露着极端危险的气息,即使阿鲁巴知道这只是幻像,仍不由得感到一道寒意直冲上脊柱。路基梅德斯手中捧着的蓝色火焰,似乎在西昂充满敌意的注视下跳跃得更欢快了些,在他脸上映出诡谲的光:“当然是收集最后一样材料。你的负面情绪就是我魔力最好的养料啊。”

阿鲁巴看着西昂眼中光芒的破碎,压下身体的颤栗,忍不住出拳打向眼前这个罪魁祸首,触碰到的却只有空荡荡的空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路基梅德斯接近西昂,深深地感受到对罗斯悲剧的起源无能为力的痛苦。

在路基梅德斯距西昂不过五六步时,西昂终于从惊怒中反应过来,反手拔出腰间的小刀直指路基梅德斯的额头,利落的动作却在即将切入肌肤时突然僵住。

路基梅德斯似乎早已预见这个状况,甚至将自己的额头送上刀尖,隐藏在眼镜后,变成了象征着危险的赤红双目对上西昂温暖的橘红。“西碳一直是个温柔的孩子呢,别人可能觉得你凶得可怕,但是爸爸什么都知道哦?就算到了这种时候,你也不会把刀对着爸爸真正脆弱的地方…”说到这里,路基梅德斯前进了一步,西昂恶狠狠地盯着父亲的眼睛,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你一直对身边的人恶语相向,但是对不亲近的人反而很有礼貌。这是为什么呢?保护自己吗?害怕失去吗?还是…你早就预感到今天发生的事,但是不想承认?”路基梅德斯追问一句便前进一步,西昂则被逼得随之倒退,似乎想反驳却如鲠在喉。

在前进的过程中路基梅德斯还是被刺伤了额头,但是他完全没有理会顺着自己扭曲的眉眼流下的血珠,伸手捂住自己的标记,继续威逼道:“我可以理解西碳的感受哦,因为西碳现在也是爸爸唯一的亲人了。西碳也可以理解我想把妈妈和哥哥带回来的决心吧?或许你现在不理解,等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这就是属于Alpha的爱!可以毁灭世界的决心!你不可能不理解,你可是我的儿子啊。”听到这里,西昂似乎终于达到了临界点,闭上眼将手中的刀向前送去。路基梅德斯眼镜后的双眼微眯,只是将手轻轻一抬,西昂的半个身体便化为乌有。

这一切发生的节奏太快,阿鲁巴完全来不及反应,只怔怔地看着西昂残破的身体在他面前直直落地,震惊之下似乎一切都成了慢动作。路基梅德斯似乎也被这一击的威力所惊,上下打量了自己的手一番,嘟哝道:“人类的身体真是脆弱啊,我创造的世界可不允许这样的存在。”紧接着便急急在白大褂衣襟的飞扬中不知去向。

阿鲁巴冲到西昂身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遭到了再次毁灭性打击。他绝望地伸手试图握住西昂失去生气的手,但一次次的尝试都宣告失败。正当他将手虚虚地放在西昂胸口,感到绝望和困惑一齐汹涌而来的时候,最先倒下的克莱尔突然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亮起蓝色的光芒。

再然后,阿鲁巴跪坐在地上,深知自己的无能为力,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路基梅德斯突然折返,发现眼前的情景,思索一番后便施法夺走了克莱尔只剩一半的身体,复活的西昂发现手上浮现属于克莱尔的纹章,变成凌厉赤色的眼睛死死盯住路基梅德斯。路基梅德斯则好整以暇地感叹魔力制造君刚刚成型,没想到不只他这个执念来源,参与制作的其他两人都得到了魔力,更没想到克莱尔的身体对制造君的兼容性比他自己的还好,又得意洋洋地表示克莱尔的灵魂还在他体内,这样一来西昂所做的一切都投鼠忌器……还有克莱尔最后那句“记得照顾后山的苹果树。”一切都像走马灯一般在阿鲁巴面前发生,阿鲁巴还来不及擦拭潮湿的眼角,一件件突破他想象的事物就接踵而来。

醒来之后,阿鲁巴左右观察这堆破败的建筑,想到罗斯童年的梦想,猛然感到眼球背后汹涌而来的灼烧感,想象世间对克莱尔西昂和传说中的勇者的印象不知已经伤害了罗斯多少。他背负起纪念过去的“克莱尔西昂”这个名字,披上斗篷,踏上这条荆棘之路的时候甚至还是一个性别都没有分化的小孩,只是因为非自愿得到的魔力和魔王的威胁才这样牺牲了自己……发现这根本不是一个应该被大肆宣扬的勇者的故事,因为西昂梦想的是再也回不去的“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常。回想起罗斯的话,阿鲁巴更是无味杂陈“勇者的血脉也是魔王的血脉,所以罗斯才问我‘没有血脉就什么都不是了吗’,还让我‘自作主张得去成为勇者吧’……因为他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希望我能突破他没有机会突破的性别桎梏,也是因为世界上根本没有勇者的血脉这种东西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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